总材官孔吉吉,越来越容易发呆和傻笑,虽然他自己不怎么觉得。
在祭祀了曲埠孔府的废墟旧址,又如愿以偿的品尝到女人的滋味之后,他也像是得到了祖先有灵的庇佑和加护,突然在某些方面开窍了。
比如,在人际往来的处理和内部关系的协调上,也变得从容娴熟了许多。
比如他已经可以结结巴巴的没话找话,与另一位官拜正八品工造主簿,兼享有技术总监的老瘸子沈岳,装模作样的进行攀谈和拉呱着。
而不是像往常一般,一本正经的说些感兴趣的技术概念,就再也别无他话了。
虽然这位同样是依旧心不在焉的,满脸紧张的死死盯着,占据了足足一整间厂房的庞然大物。
因为,这也代表了他一生追求的成果和新血的结晶,为此家破人亡众叛亲离,坎坷了大半生的事业目标。
今天是名为锅骡机(往复式蒸汽机原型)的大型器械,在军工产业中,正式批量投入使用的日子。
作为对最初研发者的某种肯定和最终认可,这批初始型号的锅骡机,直接被那位镇帅亲笔命名为——沈式初号机,并且在褒奖令宣布,在沈式初号机的原形上,每每多建造一架,就要支付给沈岳一小笔技术使用费。
虽然目前总体的数目不算多,加起来也不过几十缗而已。但正所谓是切切实实的,让人眼红到发绿、发紫的名利双收,也是众多效力于淮东的大小工匠学徒们,激励人心的榜样和示范性效应。
只是在启动的这一刻,在大匠沈岳的脸上既有期待,微微的坎坷不安,善且完好的那只手,也早已经是拼命捏的青筋毕露,却是浑然不觉当中,却是生怕这只是他的一生,到头来的一场虚幻而已。
因此,哪怕他在事前的试验中,已经反复操作过无数次,但直到烧炉成功而随着喷涂蒸汽,往来复转的硕大轮轴运转如飞到,只剩下细细密密的光影之后。
他才像是脱力一般的重重吁了口气。
沈岳这一生没有子女,到了晚年重新起复之后,只有一些分别承接部分衣钵的年轻弟子、学徒。因此这架机器,就像是他亲手养育出来的孩儿一般的,令人百感交集而诸般滋味泛起。
哪怕这是一个丑陋而有些狰狞的“孩子”。
这是一架全身暴凸着管子和法门、杠杆,无处不在充满力量感的灰白黑色调的金属光泽,而充分体现出多铆蒸刚风格的丑陋大玩意儿。光是一动不动的放在那里,用肉眼看着就觉得让人望而生畏或是充满了敬畏之情。
更别说,在升炉加煤之后爆发出的轰隆震响与满身的烟气蒸腾,也委实可以吓坏许多不知情或是震撼大多数没有心理准备的人。
但就是这个大家伙,却代表了广府罗氏,乃至淮东政权历年以来,诸多材料加工运用和科技创新的积累。
比如杜仲胶的合成密封圈,冲压成型的马口铁板材管线,退火成型的弹簧件,高强度的大小螺栓和铆接固件,乃至原始的阀式温度和压力计。
而且,都是用多次爆炸和蒸汽泄露,迸裂的零部件,多达数十人死伤的血泪教训,给摸索堆积出来的操作规程和技术标准。
在此之前,已经通过矿山的抽水和轨道矿车的提拉,几架原型机无间断连续运转测试,最少已经超过了三个月,到大半年时间,除了一些配件的磨损和管道上的老化泄露之外,就再没有其他不可逆转行的较大故障。
因此,从理论上说,由此建立标准并正式投入工业生产,已经不存在任何的技术上的障碍,只剩下使用过程中的慢慢调教和磨合。
只是从体积上说已经硕大笨重的很,还有待更进一步的优化和缩减。距离那位大人期许的能够装在钢铁的车轨上,依靠自力带动运行的要求,也相去甚远。
而且功率上相对于已经成熟的水利机械,也明显有所不足,只能做一些传动,拉伸的简单输出。更加精细一些的冲钻,锻压、卷轧等简单加工,则要对现有的传动体系,进行全面的改造。
但这却是代表了一个美好的开端。哪怕在冬季的枯水季节,也能够继续保持生产和效能的光明前景,以及在缺少河流和水力资源的地区,进行工业生产布局的多种可能性。
而对于立场更加侧重于军队方面的孔吉吉来说,这意味着军工方面的核心,铳炮生产的爆发性增长。因为相比传动机构颇大,距离过长就会影响精密度的水力机械,这种稳定性更胜一筹的机器,完全可以用来完成最关键的磨膛和钻孔工艺,
只可惜,他这个愿望在短期内是不可实现了。
因为,按照镇抚府的指示和要求,这批性能稳定下来的锅骡机产能,将用来投入自身的生产上,也就是更多锅骡机的重复制造中,关键性大构件为最优先的事项。
寒冷的天气下,熊熊燃烧的火热炉膛,所辐射出来的热量,然后站在周围的人等,都不免有些觉得热风扑面,而熏的汗流浃背忍不住一步步向后退去。
最后只剩下那些真正感兴趣或是需要就近维护的少数人,依旧留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