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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绝域海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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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碧海,巨舟破浪。

孟扶摇手扶船头,左牵白,右擎黄,身后还系着个花姑娘。

元宝大人现在没空和九尾干架了,它刚刚接下了党交给的伟大任务——负责将某爷们给调教成美艳御姐。

“爷”被根绳子牵住,在甲板上拼命蹦跳,歪脖子大骂:“干你老母!不带这样的!这是对英雄的最大践踏!”

元宝大人一个爆栗敲过去,“爷”大怒,振翅要揍,元宝大人爪子中绳子一扯,绷得紧紧的金刚奔上几步,豁啷摔倒。

元宝大人淫笑,慢条斯理从兜兜里掏出一把瓜子,慢条斯理的在瓜子狂热爱好者金刚同学面前磕了起来,一边嗑一边将纷纷扬扬的瓜子皮吐在金刚脑袋上。

“干你老母!爷总有一天逮住你这耗子!烫了你毛!扒了你皮!抽了你筋!烩了你肉!炸了你骨!敲出你骨髓下酒……”

元宝大人偏头看之,觉得金刚大爷真的提供了一个好主意,它转头牵牵孟扶摇衣角,示意“就这样办吧?啊?”

孟扶摇鄙视它——叫你调教,不是叫你烤鸟!

她从元宝大人兜兜里掏出剩下的瓜子,放在嘴里慢慢的磕,悠悠道:“这鸟底气很足啊,谁给了它这么足的底气啊?”

“我倒觉得它性子不像非烟。”接话的是云痕,笑意微微,“也不知道是谁养出来的,满嘴污言秽语。”

孟扶摇瞟他一眼,哼一声,心道那几只都可以甩,无业游民最难甩,战北野还要兼顾战局,云痕同学却是无事一身轻,只负责盯她就好,她事情一毕立即就走,原以为人都甩个干净,不想不出两天,就被快舟赶来的云痕带着铁成追上。

穹苍那块地方,用脚趾头想也知道绝对比前面去过的任何国家都难走无数倍,要不然七国七国,为什么从来就没把穹苍算在内?要不然为什么一个国家矗立大陆多年,却没有多少人了解?这么多年里肯定有人去过,但是回来的,只怕十中无一,所以这个神权国度,才能一直保持着难以看透的神秘。

这么危险的地方,她心中不愿意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介入,要拼命,自己就好了,何必拉上无辜的人呢。

“扶摇,你觉不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云痕突然问。

“嗯?”孟扶摇转头。

“你走得急,有些事你没看见,我却来得及多观察了一下局势。”云痕道,“塔尔族本来就不是联军对手,最后一着又没能翻转局势,败落是必然的,但是奇怪的是,塔尔在非烟死后的作战和撤退,居然依旧十分镇定很有章法,虽然在联军逼迫下一直在收缩地盘,但气势不堕,我在想,没听说塔尔族内还有什么可以力挽狂澜的高人啊,印象中,好像塔尔王族一直政绩平平,大权都落在非烟手中的。”

“也许非烟一直压制着他们,非烟死后,才有了他们发挥长才的机会吧,可惜已经迟了。”孟扶摇出神半晌,叹了口气,“我懂你的意思,可是当时你我都在,那人可是活生生的死在我们面前。”

云痕被她最后一句强大的用词逗得展颜一笑,随即又道:“可是我和战兄,都只是第一次见她。”

孟扶摇楞了楞,仔细想了想,她视力没有完全恢复,看人是个有点模糊的轮廓,不过那个轮廓在当时,她的感觉里,那般举止,那般气度,那般寻常人无法代替的久居高位的镇定漠然,真真实实是非烟。

巫术她在海上当霸王时也研究过,拟人术,很多时候是剪纸为人,再在阴间唤魂注入纸人,所以那些拟出的人,特别飘忽,在有些细节上难免失真,就像那晚的假长孙无极,远远的飘得魂似的,映在窗户上的影子都能看出手过长。

而非烟真实得很,她孟扶摇还没蠢到连一个人是不是真的人都看不出。

何况小屋之内,燃烧那牙齿的七彩妖火本身非同凡响,这个东西她知道,非顶级巫师不能为,一般巫师只能出两色,大巫师四五色,七彩之火只有非烟这个级别才能捏得出,而掌控那种火的时候需要全神贯注,非烟在那种情形下突然遭受自己和云痕夹攻,她武功又不是绝顶,没有道理逃得过去。

其实人可以活很久,却会死很快,强大的人也不例外。

孟扶摇想了又想,始终觉得那个非烟绝不是假人,而伪装的人也绝对不可能捏出那朵顶级妖火,所以虽然她和云痕一样,心里也有些模糊的不安,却也只好先搁下了。

反正她跑得很快,已经出海了,接下来的事,交给战北野处理吧。

她却没想到,战皇帝也很懒,她前脚走,他后脚以最快速度将军队交给小七也跑了。

在战北野心里,打不打下塔尔,统不统一扶风都跟他没关系,天上地下,重要的只有孟扶摇。

反正现在扶风的局势虽然还在乱战,但无论如何,发羌也不会再落于劣势,战北野一路上帮雅兰珠扩展的地盘,已经超越了一半扶风疆土。

他绝不停留,备船出海,别的事他可以放孟扶摇自己去闯,穹苍那地方……绝不留她一人面对!

至于国内……他学孟扶摇,和宗越要了个仿制自己模样的面具,稍后让小七奉“驾”班师回国,他在和宗越联系要面具的时候,很明确的致书于他:“朕近期不在大瀚,轩辕有意挥师过境否?”

那厢以秘密渠道答:“好巧,朕大抵也不在。”

随即内陆出现了一个很诡异的现象——大瀚、无极、轩辕,有志一同的突然同时调动边军,三个方向三个角,陈兵于各国邻近太渊和上渊的边界,对那俩小国造成一种“邻居,俺们三霸王很想联合吃了你”的态势,引得十分悲哀的和三国接壤的上渊太渊战战兢兢,齐家两兄弟,上厕所都夹着腚,生怕嗯嗯得用力一点,臭气传过国界,那谁谁一个生气,便挥兵来砸他家厕所了。

尤其上渊,临大瀚的国境,铁丝网全部换成砖墙——绝对叫你家兔子跑不过来!

其实两兄弟还是书读少了,不懂世界上有个*的词叫:障眼法。

陈兵边界不过是个姿态而已,是三大国对于目前唯一境外敌人心有灵犀采取的共同国策。

拜皇权专业户孟扶摇所赐,除了太渊上渊外,内陆各国君主现在都她亲戚,嗯,很团结——最起码现在很团结。

孟扶摇自然是不知道这些有关于她的暗流汹涌,海上消息不流通,她优哉游哉只管专心向绝域海谷进发。

她从扶风走那么急,是因为突然听说绝域那块地方,过不去的原因是因为长年风浪不休,只有每年六月中的时候有几天风平浪静,要想从那里过,只有在那几天才有希望,她心急火燎的一路赶,生怕自己错过那几天又要等一年,还好,一路顺风,还早到了几天。

绝域海谷,在扶风和穹苍交界之处,离蛟城不算太远,很难说那块地方到底算扶风的还是穹苍的,鄂海是扶风的,绝大部分也都在扶风,却有绝域海谷所在的一小块海域,手指头一般伸入了穹苍的疆域,不问他国世事的穹苍,好像对这个海谷的归属权也没有什么意见——那是天然的国界线,正常人都过不去。

海谷,说到底是海底深谷,落下去固然麻烦,但是不让自己落不就没事了?在孟扶摇想来,绝域号称绝域有点奇怪。

绝域海谷近侧,散落着几个小岛,大多是无人岛,却有一个岛上隐隐看出人烟。

孟扶摇诧然道:“哎,这里居然有人居住?是扶风国人还是穹苍国人?”

她身侧姚迅挠挠脸道:“我听说在绝域附近,是有些散落的岛民,最初从穹苍那边过来的,据说是穹苍的‘弃民’,至于为什么会成为‘弃民’,没有人知道。”

孟扶摇眼睛一亮:“既然从那边过来,想必有经验,走,去请教一下,顺便借宿。反正还有几天。”她伸了个懒腰,向往的道,“就是不喜欢海上摇摇晃晃的感觉,我要脚踏实地在屋子里睡个好觉。”

她和云痕姚迅,带着自己那一串宠,叮叮当当的下船,元宝大人牵着金刚大爷,摇摇摆摆的走着,金刚每次都试图抬爪飞踢前面那只,屡屡失败。

走到一半,元宝大人突然向前一窜。

它窜的时候忘记把绳子扔开,一窜之下顿时将金刚大爷拖了个顺地滚,金刚大怒,张嘴大骂:“干你老母!折腾大爷!去死!去死!”

元宝大人不理它,着急的要向前窜,但是它又拖不动死赖着的金刚,又不甘心放开绳子,金刚被拖了几步,啪的向后一倒,干脆装死,元宝大人站在原地,大叫:“吱吱!吱吱!”

孟扶摇回头,正看见元宝大人和金刚你踹我一爪我啄你一口,元宝大人一边打一边对她回头乱指,白都炸起来了,心想这两个麻烦东西跟着下船干什么?聒噪得不休,留在船上专心调教算了。

她上前,一手抓起一只,元宝大人刚刚欣喜的抱住她要表示些重要内容,“呼”一声,天地旋转,世界颠倒,美丽的白毛在蔚蓝的天空中划过流畅的抛物线……下一瞬它已经和金刚又站回了船上。

船下的孟扶摇拍拍手,拍掉爪子上的耗子毛和金刚羽,心想宠物养多了就是麻烦,卫生和治安是个严重的问题,唔……要不要一只弄个笼子关住?

她对船上吱哇乱叫的元宝大人挥挥手,头也不回的走远了,留下元宝大人抱着船舷,欲哭无泪……

所以说,学好几门外语是十分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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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上只散落着几户人家,用树木和草皮搭的房子,墙上挂着一串串的鱼干,滩涂上停着他们出海的船,几个老人在家门口的阳光下缝补着渔网,姿态悠闲,孟扶摇远远的站住,开通灵识,听老人们闲谈。

“……闻今儿个风向,看样子没过几天又可以歇潮啦。”

“叫阿鲳趁这个机会下水捞珠去,去年捞着好珠,赚一大笔!”

“有好大虾也带些,上次那些虾忒不错,当场煮了一大锅,不用油也红汪汪,差点引来白背鳍!不过那滋味……啧啧。”

“老阿市就是馋嘴,一辈子老光棍就记得吃!也不想着捞点珠卖了娶个女人!”

“一把年纪娶什么女人?再说娶个婆娘在屋里,什么都得顾着她,出油的鱼尾巴还得给她留着,呸,傻!”

“那成……半夜里不要翻烙饼!”

“哈哈……”

一群标准海边渔民的对话,没有任何可疑处,孟扶摇放下心,笑了笑,心想自己真是遭难太多,搞得现在草木皆兵,这是远在扶风边界的世外小岛,整个岛一览无余,难道还能遇见什么敌人?

她大步过去,含笑问:“老人家,打扰了。”

几个老眼昏花的渔民抬起头来,惊愕的打量着孟扶摇,这个岛临近绝域海谷,再过去就是神秘国家穹苍,多年来很少有人上岛,如今却突然来了这么一个少年,逆着光的容颜看不清楚,神情气度却宛如神仙中人,这些一辈子也没见过多少人的老渔民,都被陌生来客气度所慑,互相看着,眼光躲闪,呐呐不能言语。

孟扶摇却已经自来熟的在几个老家伙中间坐下来,顺手从怀中掏出一袋海珠,笑道:“请老人家帮忙看下这珠,能值几个钱?”

几个渔民接过去,袋子一开宝光烁烁,耀得那些迎风流泪的老眼都红了,孟扶摇看着他们神情,慢慢笑:“大概不值什么,老丈们若喜欢,留下玩吧。”

“那可不成。”几个老家伙又对视一眼,却立即将袋子退了回来,“客人这珠很值钱,我们在海下捞了这许多年,还没见过成色这么好的,不能拿,不能拿。”

孟扶摇有些意外,笑笑收回,目光在渔民们脸上一转,看见的只是一脸坦然和诚恳,她有些惭愧,却听一个渔民问她:“客人怎么会到这里来?我都近十年没见过岛外人了。”

“哦?”孟扶摇很敏锐的捕捉住了那个十年,问,“以前有人来过?”

“是个很漂亮的女子呢。”一个老渔民眯眼笑,“海神娘娘一样漂亮!”

“这个脸型——”另一个渔民比划,“头发长长,鼻子很高。”看得出来,因为到来的人太少,他对来人印象深刻。

孟扶摇想着那形容,倒像非烟呢,十年前……十年前穹苍长青神殿开启之日,曾经有一个女子进入穹苍求得神示,难道是她?

不过那也是过去的事了,不过非烟既然能过绝域海谷,她为什么不能?孟扶摇精神一振,问:“她问了你们什么?”

“没问什么,在这里停留了一晚,第二天……”

“老阿市!”

突然有人打断了那老渔民的话,声音严厉,几个老渔民针刺般一缩,立即不说话了。

孟扶摇眼瞳眯起,看着那一直脸向外的老者,肤色很黑眼睛细长,没什么起眼的,但是只有他一个,在她递过珠袋时,没有回头。

刚才那老阿市到底想说什么?为什么那么着急的打断?

她笑了笑,没再追问,转移话题问了问怎么过海谷,几个老家伙果然都说过两天歇潮,也许能过,但也只是也许而已,至今没见人过去。

孟扶摇一听就觉得矛盾,当即问:“当年那个姑娘不是过去了么?”

这话一问,几个老家伙立刻又闭嘴。

孟扶摇又试图问关于他们是否是穹苍“弃民”一事,这下好了,齐齐望天,天聋地哑。

孟扶摇无奈,便请求借宿,这个大家倒没什么意见,手一摆道:“客人不嫌弃破房烂屋,随便住。”

孟扶摇立即对刚才阻拦说话,隐然在众人中有地位的黑脸老者笑笑:“那么叨扰老丈。”

那黑脸老汉看了看她,点点头,又道:“岛西边不要去。”

“嗯?”孟扶摇转头看岛西边,一片茂密的树林,没什么异常。

“我们族人的祖坟在那里,不得侵扰。”

孟扶摇“哦”了一声,心中却想这什么烂理由,你们是被放逐的穹苍人,祖坟也应该在穹苍,再说海民很多水葬,哪来什么祖坟意识?

她瞄了瞄那地方,心想晚上一定要去。

夕阳渐渐西移动,孟扶摇坐在沙滩上,抱膝看着大海尽头金乌坠落,半个海面尽染晚霞,如同碧蓝海水之上燃烧熊熊火焰,而在火焰尽头,大抵就是那个世人眼中最为神秘的国家,以神权统御万方,从不肯揭开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面纱。

她去往那里,迎着未测的命运,不知道自己是否能被接纳,也不知道就算接纳了,那个梦想能不能实现。

而到得今日,梦想也是现实中森冷的疼痛,奔往那方,割舍这方。

每每一想起,便觉得心尖被什么扯住,痛得一抽一抽。

霞光艳绝,她遥望夕阳的脸却一层层冷白,宛如早早镀了霜的枫叶,在秋天还未过去的时候,便邂逅了最终的冬。

她身侧,云痕静静盘坐,看着她。

到得今日,他若再不知道她的目标是穹苍,他也枉自白白跟随她这一场。

虽然她从来没说过要去穹苍做什么,但是以她今日身份地位,以她今日呼风唤雨之能,以她所拥有的几乎遍及五洲大陆的顶级人脉,连她都需要冒险奔赴穹苍求助长青神殿,那一定是世间绝大的疑难事。

这世上,有什么疑难事,是她和他们都无法解决的?

云痕每次这般一想,便觉得心中如被塞了一把冰雪,那般从头发凉到脚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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