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眶红红的甘斯,我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
茂瑙出事了!?我来的时候,他还是好好的。怎么出事的!?
自从斯蒂勒那档子事情之后,我几乎隔段时间就组织这帮人去检查身体,茂瑙上次检查的时候,屁事没有,而且这家伙平时能吃能喝,身体结实,怎么可能出事呢!?
“甘斯。我是不是听错了!?”我问道。
“老大。你没有听错。”甘斯看着我道。
“那就是你骗我了。”我露出了自欺欺人的微笑。
“老大,你看我这样子。像是骗你地嘛?”甘斯看着我,眼泪都快要下去了。
我的心,终于沉了下来。
“甘斯,你说清楚,茂瑙怎么回事!?我们来地时候他不是很好的吗!?”胖子也不相信这个事实。
“你们说得没错呀,昨天还跟我一起吃饭,商量剧本呢!”甘斯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甘斯,别哭了!赶紧说清楚!”我地眼泪也下来了。
“车祸!车祸!”甘斯的一句话,让我目瞪口呆!
历史上茂瑙是怎么死的,我是没有什么印象的,但是经过甘斯这么一提,我算是恢复了记忆,没错,茂瑙好像的确是因为车祸!
我身体摇晃,一下子晕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胖子他们叫醒,醒来地时候,发现自己在营地里面,剧组里面的人围在我的身边。
“上帝呀!”看着湛蓝的天空,我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叫声。
营地之上,一帮人挥泪如雨。
梦工厂导演组的人中,我和每个人都交情身后,他们是我的部下,是我地朋友,也是我地兄弟和亲人。格里菲斯、都纳尔,我一直尊敬者他们,把他们看作是长辈,斯登堡、斯蒂勒这些家伙,我看成是朋友,无话不说的朋友,至于布烈松、维斯康蒂,他们都还进入梦工厂不久,因此大多数地时候,我是指导者,是他们尊敬的老板。
所有人中,茂瑙,是我的知己。
在好莱坞,所有人都认为在梦工厂的导演中,和我最像的人就是茂瑙。他的电影,他在电影上面的各种观点,和我极为贴近。
很多时候,我的电影中,一些其他人不能理解的东西,他理解。他是个不太喜欢说话的人,但是大部分时间,我们之间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就能够理解对方。梦工厂导演组里面的很多人都担任过我的副导演,但是一些深厚的电影,一些独特的电影,副导演的人选我一定会选茂瑙,因为别人根本做不来,别人无法在思想上和我形成共鸣。
梦工厂的这些导演中,不管是斯登堡、斯蒂勒还是大卫.格里菲斯,都曾经拍过一些所谓的大片,虽然这些大片艺术性都还有,而且还很高,但是这么多年来,始终坚持拍艺术电影的人,在梦工厂,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茂瑙。
这一点,连我都不如他。
他是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把心彻底交给电影的人,一个始终都敲着自己的骨头放歌的真正地电影人!一个艺术家!
有他在,梦工厂就始终有一面值得尊敬地艺术大旗,有他在。梦工厂的电影就始终多了一份神圣!
但是现在。甘斯告诉我再晚去一步就见不到茂瑙最后一面了,我怎么可能不心如刀绞!
“去机场!”我挣扎着站起来,低低地说道。
“老大,你要不要休息一下,你的脸色非常不好!”胖子走过来担心道。
“去机场!”我吼了起来。
一帮人四散开去,卡瓦开过了车子,一帮人坐了进去。
车子一路飞奔向机场。
从机场,我们直飞洛杉矶!
“茂瑙,你可得等着我呀!”看着外面的天空、白云,我一遍遍地默念着。
“甘斯。茂瑙是怎么出车祸的?”我问道。
甘斯低着头,答道:“昨天晚上大概凌晨一点多的时候。我们两个人他家里面喝酒,然后聊了很多的事情。茂瑙很开心,他还拿出了他的剧本让我看看,那个剧本我觉得很好。然后,茂瑙就接了一个电话。接完了电话,他就出去了。”
“电话?谁的电话?”我问道。
“弗里兹.朗的。”甘斯答道。
“弗里兹.朗?他那么晚了叫茂瑙过去干嘛?”我问道。
在好莱坞。茂瑙地朋友不是很多,主要是因为他是一个性格内向的人,除了梦工厂地人之外,在好莱坞电影人中交的朋友寥寥可数。弗里兹.朗算得上一个。
茂瑙之所以和弗里兹.朗能够成为朋友,主要地原因是因为两个人都是德国人。茂瑙当初在德国还没有来好莱坞的时候,就曾经听说过弗里兹.朗了。后来弗里兹.朗来到了好莱坞,茂瑙对他的电影很是欣赏。因为同时德国人的关系。两个人彼此走得很近,关系很好。
所以弗里兹.朗和他有交往。我倒是不感到意外。
“具体事情当时我也没问茂瑙,后来还是听弗里兹.朗说的。弗里兹.朗新写了一个剧本,让茂瑙过去看看,给他提提意见。茂瑙就去了,那个时候也有点晚了,我也就回去了。结果凌晨6点多地时候就接到了医院的电话,说是茂瑙出车祸了。”说道这里,甘斯的眼泪又下来了。
“怎么出车祸的,你知道吗?”我问道。
“这事情我还是听警察说的。茂瑙从家里出来之后,租借了一亮雪弗莱汽车去弗里兹.朗的家。弗里兹.朗的那个小别墅在好莱坞市外,中间有一段山路。茂瑙回来经过山路地时候,司机驾驶地速递有些快,在经过一个转弯处的时候一辆卡车冲了过来,他们赶紧想躲开,可是那是辆老爷车,根本不如一般地车那么灵活,结果车子一下子冲进了山谷!”
“早就让他买车了!他非不买!”我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梦工厂那么多人,别说像我们这些高层了,算是一般的那些布景师、剧务,都有自己的车,只有茂瑙没有。
每次他都是租借,或者是蹭车。别人让他买车,他总是不买,为此落下了个吝啬鬼的绰号。
又一次我看不下去了,要给他买辆车,他就笑了起来。
他看着我,说:“老板,我又不是买不起。”
“既然不是买不起,那为什么不买?”我问道。
“老板,咱们梦工厂虽然家大业大,但是有些时候,钱该省就省吧。我这个人,不像是甘斯他们那样社交多需要车,又不会开车,买车干嘛呢?有这些钱,给梦工厂多添置点东西,或者多给一家孤儿院拨点东西,不是很好吗?再说了,我现在觉得租车很好的,有现成的司机,价格便宜多了。”
茂瑙说这番话的时候,表情我记得很清楚。他站在我的对面,脸上带着浅浅的笑,细声细语,如同一头绵羊。
在梦工厂,谁都知道每次预算的时候,茂瑙报得最低,一块钱他要掰成两半花,他也算是梦工厂的一个元老了,看着梦工厂从小到大,亲自参与了梦工厂的壮大全过程。他把这个地方。当成是自己的家,把这个事业当成自己地事业。
想到这些事情,我低下头,泪水大颗大颗落下来。
“你来地时候,医生怎么说?”我问道。
“我接到医院的电话,就让公司的人赶紧赶过去了,我给你们打电话,片场没人接,后来一个剧务接了,告诉我你们去玩了。我就直接坐飞机过来了。医生说。茂瑙的车子直接栽下来,他的司机当场死亡。他受了重伤,内脏很多器官已经破损。基本上没有什么希望了。”甘斯看着我,抽泣了一下鼻子。飞机降落在洛杉矶机场的时候,还在跑道上滑行我就窜了出去。从飞机上下来,雅赛尔等人早已经在下面等了,上了车。大家二话没说就去洛杉矶第一医院。
“老板,茂瑙不行了。”雅赛尔看着我,直抹眼泪。
他的一句话,让车子里面一片哭声。
我转脸望向窗外。窗外一片绿色。这是个生机盎然的季节,对于茂瑙来说,却意味着终结。
洛杉矶医院的外面,已经布置了打量的警察。医院地门口。拥挤着一层层的观众。他们站在外面,手里面举着茂瑙地画像。很多人手里面都点着蜡烛!这些人看着医院的方向,脸上地表情既焦急又悲伤。
“茂瑙出车祸的消息发布之后,医院就被人围起来了。都是来看茂瑙的。”雅赛尔指着外面的那些人道。
我们的车子停在医院门口,一下车,一帮记者就围了过来。
“柯里昂先生,我是nbc地记者,请问,对于茂瑙的死,你怎么看?有人说茂瑙的死,代表着梦工厂开始走下坡路你怎认为是这样吗?”
一个记者把话筒伸到了我的跟前,脸上带着笑。
“婊子养的!茂瑙还没死呢!”我一个侧踢把他踹了出去,然后冲上去一通乱踹!
“老大!”
“老板!”
甘斯等人从后面把我抱住,一边叫一边哭。
“茂瑙还没死呢!”冲着这帮记者们,我恶狠狠地吼了起来。
“老大,我们进去吧。”甘斯和胖子搀着我,走进了医院。
我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楼的,因为我的两条腿已经不听使唤了。
在二楼地通道里面,站满了人,都是梦工厂地人。
见我来了,全都让出了路。
我看到尽头的一个房间地门半开着。霍尔金娜她们带和孩子们站在外面。
“安德烈……”一帮女人看见我,全都哭了起来。
“爸爸,茂瑙叔叔身上好多血!”亚盖洛走到我跟前,哭着说道。”没事,没事。茂瑙叔叔没事。”抱起了亚盖洛,亲了他一下。
“进去吧,他等着你呢。”霍尔金娜接过压盖楼,指了指。
我带着胖子他们,推开了那扇半开的门。
医院,我进过很多次,自己也进进出出不知道多少回了,但是这一次,却最让我感到痛心。
房间里面很安静,斯登堡、斯蒂勒、都纳尔、维斯康蒂等人,围在床边,看见我进去了之后,全都站了起来。“老板!”一帮大男人,一句话出口,全都潸然泪下。
病床之上,躺着一个我已经快要认不出来的人。全身手脚全部用白色的绷带缠上,只露出一脸,那张脸,半边血肉模糊,肿得根本分不清无关。
眼前的这个人,根本不能让我把他和茂瑙联系在一起。
“茂瑙,老板来了。”斯登堡趴在茂瑙的耳边小说道。
听到斯登堡的声音,茂瑙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到我的第一眼,泪水就从他的眼角落下。
“老板,我终于等到你了。”茂瑙极其艰难地看着我,露出了一丝微笑。
然后,他挣扎了一下,想起来,却被我制止了。
“老板,我以为我等不到你回来了呢。”茂瑙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怎么会。你赶紧好起来,还有很多电影等你拍呢。我这次拍摄《死亡诗社》差点累死。以后怕得让你搭把手。”我笑道。
茂瑙也笑了:“老板。我也想,但是现在看起来,我只能下辈子再给你当副导演了。”
“别瞎说。我听说你交给了甘斯一个剧本,难倒你就不想拍摄了?”我白了茂瑙一眼。
茂瑙看着我,道:“老板,那个剧本,我怕是没有机会了。就放在你那里吧,如果有可能的话,让导演组的一帮人拍出来,也算是我给咱们梦工厂做的最后地贡献了。”
茂瑙地这句话。让病房里面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悲伤漫溢。
“老板。我刚才做了一个梦。”茂瑙微笑道。
“什么梦?”我问道。
“一个很美的梦。好像是在加拿大的那个伦敦城的外面,我们拍摄《勇敢的心》的地方。有月光的夜晚。高原上都是齐膝的草,风一吹,绿波荡漾。还有那种十分漂亮的小白花,开了一地。”
“我就站在一个山坡的下面,看到从高地上面走下一队人。那些人一律穿着白色地衣服。骑着马上,他们在马上吹响了风笛,然后经过我的身边。”
茂瑙一边说,一边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意。
我地心都是抖了起来。
我又何尝不想起在伦敦郊外的那个夜晚。那天,我走出帐篷地外面,甘斯带着一个人过来,给我介绍他从德国来。叫茂瑙。
那个时候。这个人十分羞赧地和我握了一下手,因为激动。连话都说得不利索。
那个场景,我一直记得,乃至于任何一个细节。
转眼间,很多年就过去了。
那一年,我做了很多事情,梦工厂也发生了很多事情,但是茂瑙的加入,是一件大事。其实拍摄《勇敢的心》那一年,成为这么多年来留给我怀念的事情最多的一年。
那段在伦敦拍摄地时光,实在是我这一辈子不能忘记的。高原上的风,高原的野草,月光,还有那种白色的小花,如同天堂一般的风笛声,实在都在我的头脑里面回响。
那部电影,算起来是我和茂瑙合作地第一部电影。通过这部电影,我认识了一个低调踏实有思想地茂瑙,想起来,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每一次拍完之后,茂瑙都会凑过来指着剧本上面地某一个部分对我说道:“老板,这个地方我觉得拍得不太好,要不我们再来一遍?”
他提出意见的地方,往往也是我觉得拍摄得不够理想的。
所以,某种程度上说,如果不是因为茂瑙,《勇敢的心》也不会变得完美。
茂瑙加入梦工厂的时候,这个电影公司刚刚在好莱坞站稳脚跟,规模很小,但是现在,这颗小树苗已经长成苍天的大树,而这个植树人,却要离开了!
“老板,我这一辈子,很圆满,没有任何的遗憾。我很感谢上帝让我成为一个梦工厂人。”茂瑙艰难地伸出他的手,紧紧地和我握在了一起气。
其他的人都退了出去。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我听着。”我点了点头。
“梦工厂现在在好莱坞,不管是规模上还是生产的电影的质量上,都已经成为了霸主,但是我始终有个担心。”茂瑙看着我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担心梦工厂的这种辉煌有一天会不在?”我猜到了他的意思。
“老板,我们梦工厂之所以能够生存并且发展成现在的规模,根本的原因还是因为电影,电影是我们生存的根本,这一点,是极为重要的。咱们梦工厂导演组里面,都是好手,但是大卫和都纳尔已经老了,斯登堡和斯蒂勒虽然有着独特的电影风格,但是在艺术电影上还是有些欠缺的,所以……”
“所以你担心这面旗子没有人扛?”我接过了茂瑙的话。
“是。虽然我知道,在梦工厂,你是最大的一面旗,但是仅仅有一面旗子,是不行的。梦工厂需要艺术电影的一面旗子,有了这面旗子,梦工厂才能有一个永远不被丢弃的阵地。”茂瑙看着我,叹了一口气:“老板,我快要走了,我走了之后,这面旗子,你觉得谁接过去合适?”
茂瑙的这句话,让我内心翻滚。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他竟然还想着梦工厂。
“你说谁合适?”我问道。
从他的目光中,我已经觉察出茂瑙早就有个选择了。
“我觉得有一个人在,我就可以完全放心地走了。”茂瑙咳嗽了一声,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