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王氏喜爱清净,再加上年事渐高,平曰倦怠,自然很少出清宁宫。而弘治皇帝只有张太后一人,成化朝的老嫔妃们几乎都过世了,小皇帝朱厚照尚未纳妃,平曰里也没什么人借着请安的名义来烦扰她,曰子也倒过得舒心惬意。
然而,这一天平曰于她不过是面上敬意的张太后却破天荒地在问安之后留了下来。尽管对此颇觉得诧异,可王氏知道张太后的姓子,始终笑吟吟地听她顾左右而言他。足足兜了好一阵子的圈子,张太后方才道出了来意。
“从去年先帝爷驾崩开始,礼部和司礼监就开始为厚照选后,到如今终于是差不多了。今天我来,也是想请太皇太后一块最后掌掌眼,从十个人里头挑三位出来。”
王氏虽是太皇太后,可并无在这种事情上和张太后争权的意思,闻言一愣之后,便借身体不好推辞,可禁不住张太后死活相劝,想想弘治帝就这么一根独苗,又是天不怕地不怕为所欲为的姓子,得挑个稳当人好好放在身边,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然而,别人倒觉得这是天经地义,可容尚仪这一吃惊可是不轻,等到奉了张太后回仁寿宫,她立马悄悄让人给这些天一直都在西苑沉迷于相扑角力之戏的朱厚照报信。
才过了两刻钟,朱厚照就风风火火地冲进了仁寿宫,一路小跑冲进了东暖阁,他就顾不得满头大汗,气急败坏大声嚷嚷道:“母后,听说您请了太皇太后要挑选给儿臣的皇后妃子?”
“此前精挑细选出来的十个人已经由教引姑姑教导了几个月礼仪,如今自然该选出最后的人选来了,这是应有之义。”张太后见朱厚照愣在那里,误以为儿子这是因为大婚在即而害臊,当即又笑着说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看徐勋婚后还不是琴瑟和谐?现如今母后和太皇太后也会一块给你挑一个姓子和顺容貌秀丽的姑娘。”
“我不要!”
朱厚照把周七娘兜了老大的圈子弄到身边来,虽一直都不能一亲芳泽,可他压根不在乎,更没想到自己没去过问,李荣等人照旧把选后妃的事推进到了如今的地步。此时此刻,他一下子就炸了,嚷嚷一声之后就恼火地说道:“什么十个人,儿臣可没见过他们挑的十个人,怎么说就要从里头给儿臣挑什么后妃?”
张太后不想徐勋那最大的麻烦解决,现如今人也不在京城,朱厚照却仍旧那么执拗,一时间也不由得恼了:“你没见过有什么要紧,想当初你父皇也是在最后洞房花烛夜才见着我的,还不是一样和和美美?就算我和太皇太后挑出最后三个人之后,到时候还不是你自个把皇后定下来?比起民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味盲婚哑嫁,你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
“我才不要这福气!”
朱厚照只觉得一团火轰地在脑际炸开,也不再和张太后争执,竟是扭头就走。见张太后气得发昏,容尚仪连忙追了出去,好容易在正殿门口截住朱厚照,这才苦口婆心地说道:“皇上何苦这样和太后正面冲突,放和软些说您已经有瞧中的人岂不好?太后毕竟是您的亲生母亲,到时候说不定会遂了你的心意册她为妃也未必可知。”
让他喜欢的女人去给那不知道哪里来的劳什子皇后下跪请安?
此时此刻,朱厚照脑袋乱糟糟的,使劲摇了摇头就说道,“都是朕把那边忘得干干净净……可李荣也着实可恶,这事情就不能和朕通个气!不说了,你让朕先好好想想!”
见朱厚照走得飞快,容尚仪在那儿愣愣呆站了一会儿,终究是回转了去,绞尽脑汁在张太后面前打叠了一堆好话,可始终是没能让张太后释怀。而另一边朱厚照气冲冲地出了乾明门回到西苑,突然觉得身边人都令人烦闷得很,他就一股脑儿把人都轰走了,只留了瑞生,自己沿着太液池岸边百无聊赖往前走,眼看快到太素殿的时候,他迟疑片刻就径直闯了进去。
太素殿上下没有一个人知道常来常往的小朱公公是皇帝,都道他是司礼监的红人,瞧中了太后派来服侍皇帝的周七娘——虽说不合规矩,可皇帝既是一次都没上这儿来,足可见这位周姑娘承宠的机会渺茫,与其干等着,还不如和御前近侍打好关系。因而这会儿他一进来,几个小火者也不上来凑趣,都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只有瑞生在朱厚照进了里屋的时候,一声不吭守在了外头。
正在埋头做针线的周七娘听到动静,一抬头见朱厚照气咻咻地闯了进来,她不禁愣了一愣,随即就搁下绣架上前问道:“怎么这样气呼呼的?是挨了李公公的骂,还是受了谁欺负?”
“七姐……”朱厚照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直截了当地说道,“皇上大婚将近,就要确定后妃人选了!”
“嗯?”周七娘诧异地挑了挑眉,皱着眉头说道,“这不是谁都知道的事?先头一遍遍筛选了那么多道,如今也差不多该定下了。可这是太皇太后和太后管的事,你一个跟着李公公后头的人生气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