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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奇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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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是非道:“我们就去瞧瞧这位杜姑娘,是不是真的姿容绝世。要真如此的话,嘿嘿……”程法章心中打突,心道:“你不会居心不良,意图不轨?”不自禁地向任是非望上一眼。

任是非道:“备轿。”朴天正吩咐师爷去办。任是非带领水成海等人和十多个衙役,来到府衙门口,门口停着一顶红呢软轿,右手伸出,抓住轿子四壁一使劲,将轿壁拉了下来,只余轿兜,往上一坐,叫道:“起轿。”八个轿夫应声起轿,朴天正指挥衙役打起回避,肃静的硬牌,敲锣打鼓,簇拥着任是非,一路行去。任是非左顾右盼,甚是得意,大觉坐无壁轿比坐有壁轿风光得多,至少人们会投以好奇的目光。

杜家庄离府衙不远,一行人走得多半个时辰就到了。守门的庄丁认得程法章,道:“程师爷,你请稍等,小的给你通报。”任是非不耐烦,喝令众人直接往里闯,庄丁唠叨未已,一行人早已进去了大半。

一行人声势浩大,一进门就惊动了庄主杜宏山,匆匆忙忙地迎了出来,一见程法章,抱拳道:“程兄,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请,请,里面请。”甚是喜悦。任是非心道:“他们是世交,来不假。就可惜太怠慢老子了。”

程师爷道:“杜兄弟,先别忙着客套,大哥给你介绍几位贵客。”向任是非一指,道:“这位是京城来的宣旨官大人。”他不知任是非的姓名,没法说名字。又向朴天正一指道:“这位是新任太守朴大人。”杜宏山一听宣旨大人和太守大人亲临,吓得扑地便拜,口称:“草民不知大人驾临,有失礼数,请大人不要见怪。”

任是非心道:“老子是为了救你闺女,你磕几个头也应该。”坐在轿兜上,白眼望青天,眼角也不瞟他一下,理也不理。朴天正忙扶了起来。程法章把水成海等人也介绍了,客套一番。

杜宏山邀请众人进屋。任是非也不知怎么搞的,弄了半天,居然连轿兜都下不了,程法章知他故意刁难杜宏山,向杜宏山使个眼色。杜宏山会意,半扶半抱地把他扶了下来。

来到客厅,任是非见正中放着一张太师椅,也不客气,大模大样地一坐,架起二郎腿,道:“好渴,好饿。”杜宏山忙不迭地吩咐沏茶,上点心。茶送上来,杜宏山道:“大人,请用茶。”任是非端起茶杯,用鼻子嗅了嗅,放了下来,道:“不渴了。”杜宏山心道:“你不是说好渴吗?怎么又不渴了?”心下嘀咕,却不敢问。佣人送上点心,杜宏山道:“大人,请用点点心,垫垫底。小的安排下去,给大人接风。”任是非向点心望了一眼,道:“不饿了。饱得很,哪里饿。”杜宏山心道:“你明明说饿了,怎又不饿了?”心中嘀咕不已。

任是非道:“你这房子是怎么造的,连青天也不见?真他妈的,没出息。”杜宏山道:“是,是。有碍大人观瞻,小人这就拆除屋顶。”任是非道:“没有屋顶,岂不成了天井?天井不能遮风挡雨,太阳把人烤糊了怎么办?你太也居心不良。”

杜宏山连碰了几个软钉子,不明所以,好在久历世故,脑筋转得快,心道:“原来是个贪官,想要索贿。”道:“大人远道而来,小的当效绵薄。”意思是说要送礼。

任是非道:“京师离这儿很近,哪里远了?”左手入怀,在怀里一摸,掏出厚厚一叠银票,在杜宏山面前慢慢晃过去,收入怀中。杜宏山一瞧,有百万两的,五十万两的,十万两的,五万两的,总数不下数百万两之多,他家产也不过几十万两银子,哪见过这么多银票,吓得嘴也合不拢,舌头也缩不回去。

任是非此举的用意,再明白不过了,自是说不稀罕你的臭钱。杜宏山这下可懵了,不知他用意何在,向程法章一使色,向他求助。

程法章道:“杜兄弟,这位大人心慕洁姑娘,才登门造访。”任是非道:“程师爷,是你居心不良,意图不轨?”程师爷心往下沉,这话可是他适才心里所想,心道:“难道这小子连老子心里想什么也知道?”他不知他适才有意无意地了任是非一眼,任是非从他眼神中已猜到他心中所想,才故意刁难杜宏山。程法章忙道:“小的不敢。”

杜月洁是杜宏山掌珠,爱逾性命,要是这位少年大人意图不轨,抢了去,如何是好?杜宏山一颗心卟嗵直跳,要她出来见客,还是不出来,拿不定主意,向程法章望了一眼,见他微微点头。程法章和任是非相处半日,知他机灵古怪,花样百出,胡闹定是免不了,要他抢亲,是不会做的。

杜宏山明白,道:“请小姐出来见客。”不多一会儿,传来细碎脚步声,进来一个十**岁的少女,花容月貌,美艳不可方物,莲步款款,香风阵阵,客厅中人不得不生我见犹怜之慨。

杜宏山向任是非一指,道:“洁儿,这位是宣旨大人。”杜月洁道:“小女子杜月洁见过大人。”声音婉转如黄鹂啼唱,悦耳动听。任是非双眼望着屋顶,不予理睬,道:“哪里钻出来一只死蚊子,嗡嗡直叫,吵得老子耳根不得清静。”

杜月洁绝世芳容,人见人怜,任是非竟是不理睬,碰了一个软钉子,眼圈一红,眩然欲涕。朴天正心中不忍,道:“兄弟……”任是非着朴天正,瞄都不瞄杜月洁一眼,道:“朴大哥,什么事?”朴天正脸一红道:“杜姑娘给兄弟见礼。”任是非道:“我要是瞧了人家姑娘,岂不是居心不良,意图不轨。程法章,你说是不是?”

到了这种份上,程法章心下雪亮,知道自己的想法被任是非识破,又惊又佩,惊的是不知他要用何种手段惩罚自己,佩的是他才智过人,居然能够猜到自己的想法,道:“不敢。都是小人的不是,还请大人不要放在心上。”任是非道:“你又有什么不是了?是得很。”程法章头上冷汗直冒,道:“都怪小的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妄自猜测大人意图不轨于洁姑娘。”

众人这才明白,任是非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竟是为了和程法章拗气,均觉这少年大人未免孩子气太重,无不莞尔。就是水成海等人,也未想到,他只是为了别人的一个想法而赌气。

任是非道:“程法章,你说我该怎么办?”程法章道:“大人英明,小人不敢置喙。”任是非道:“我哪里英明,糊涂得紧,不知如何做,还请程师爷教导一二。”程法章知道他便宜还未占足,自是不会就此罢休,不说是不行的,只得道:“大人应该给洁姑娘回礼。”任是非道:“回礼不是要洁姑娘,这可失礼得紧。夫子曾言‘非礼勿视’,还是不的好。”程法章道:“大人心怀正义,胸中自有浩然正气,正合夫子之道,但视无妨。”

任是非听他大拍自己马屁,大是开心,气也消了,不再和程法章呕气,回了一礼,道:“洁姊姊,小弟多有失礼,还请你见谅。”赞道:“姊姊,你真漂亮。”

任是非嬉皮笑脸,杜月洁还以为他意存轻薄,狠狠地白了他一眼,不理他,向朴天正施礼道:“小女子见过大人。”朴天正回礼,道:“洁姑娘免礼。朴天正这厢有礼。”任是非无礼,杜月洁大起恶感,朴天正彬彬有礼,一表人材,昂藏七尺之躯,精明强悍,很是英武,大起好感,见他一双眼睛正痴痴地瞧着自己,一颗心怦怦地跳个不停,慢慢地低下了头,弄着衣裾,甚是羞涩。朴天正惊觉失礼,才移开目光。

这一切被任是非在眼里,心道:“该不会是一见钟情吧?要真如此,老子只有重作冯妇,再当媒人了。”

杜月洁在父亲的引导之下,给众人一一见礼,见礼毕,退出客厅。在出门的一刹那,回头望了一眼朴天正,脉脉含情,甚是温柔,见朴天正正望着自己,目光有些异样,心头一甜,头一低,退了出去。

任是非瞧在眼里,心道:“他妈的,才见面就眉目传情了,肉麻不肉麻。”又想道:“老子这媒人是当定了。”道:“杜员外,本人今日要查一桩案子,要到你女儿闺阁去一下,不知可不可以?”

任是非此举大是失礼,杜宏山心下着恼,有心不许,可他说要查案,又势不可挡,无奈之下,向程法章连使眼色。程法章会意,道:“大人,查案的法子多着,又何必……”任是非双眼一翻,喝道:“程师爷,你懂个狗臭屁。你有法子,老子限你在明天天亮之前,把盗宝贼和采花贼,全部交出来,做不做得到?”

程法章道:“小的无能,做不到。”任是非喝道:“做不到,你就给老子闭上你的鸟嘴。老子明天天亮之前,就把他们一打尽,要是做不到,老子把这个给你。”向脑袋一指。程法章忙陪笑道:“大人英明,大人英明。”

任是非不去理他,抓住杜宏山胳膊,道:“带路。”杜宏山被他抓住,只觉他的手如铜箍铁钳一般,哪里能够反抗,只得乖乖地带路。朴天正和水成海等人,见他执意要去人家闺女房中个究竟,也觉此举未免无礼之至,有心要阻止,任是非连使眼色,要他们不要说话,只好作罢,跟在他后面。

一行人穿过两重院落,来到一座小楼前,杜宏山带领众人,径向小楼而去。任是非见他听话,也就放开了他。来到杜月洁闺房前,杜宏山伸手打门,道:“洁儿,开门。”杜月洁在屋里道:“爹,是你吗?还有谁?”杜宏山道:“各位大人要到你房里来查案。”杜月洁道:“无耻。女儿房里清清白白,哪有什么好查的。”任是非不耐烦起来,道:“快开门。”杜月洁道:“不开。”任是非右脚在门上轻踢一下,门栓震断,门吱呀一声开了。杜月洁叫道:“出去。全部出去。”

任是非心道:“老子进来了,还会给你出去。”一瞥眼间,见杜月洁和朴天正四目交投,相对无言,心道:“来这媒人,老子要不做,也是不行了。”又想道:“还是老子扮恶人,让你扮好人。谁叫老子叫你一声大哥。”叫道:“咦,这有一只耗子。”众人到处乱瞧,哪里有耗子,不知他捣什么鬼,相顾愕然。

任是非叫道:“死耗子,哪里跑,老子抓住你。你向别人床上跑,以为老子不敢来抓你,做梦。”飞身一跃,跳上杜月洁的暖床,在床上乱蹦乱跳,胡翻瞎找,把个整整齐齐的床铺弄得乱七八糟,凌乱不堪,锦被绣褥,本是洁净异常,被他一双灰扑扑的鞋子,踩得到处都是泥土灰尘。只听他又道:“还有一只耗子。咦,又有一只。哈,还有一只猫。有趣,有趣,三只耗子抬一只猫,这猫真他妈没用,肯定是死猫。”

众人听他胡言乱语,瞎搅一气,均不明所以,相顾摇头。

杜月洁见自己床铺被他糟蹋得不成样子,心疼异常,有心叫他不要再乱搅,一见他凶霸霸的模样,哪里敢叫,不自禁地向朴天正望去,满是求恳之色。朴天正冲她微微一笑,道:“兄弟,猫发威了,追三只耗子去了,从这儿追出去了。”向窗户一指。杜月洁向朴天正微微一笑,满是感激,朴天正情不自禁地也向她一笑,两人四目交投,一碰之下,均感不好意思,各自转开目光。

任是非心道:“好小子,讨女人欢心,脑筋倒转得不慢。”道:“猫追耗子倒是小事一桩,要是今晚有飞将军,从天而降,把床上的美人往怀里一抱,胡天胡帝,乱七八糟,瞎搅一气,乌烟瘴气,岂不糟之极也,糕之极也。”

众人听他胡言乱语,不明所以,心道:“莫非他发疯了?”朴天正心思转得快,道:“兄弟,你是说,今晚这里有采……飞贼?”本想说采花贼,一想到这是杜月洁的闺房,才改口。杜月洁向他投以感激的一笑。

任是非道:“飞贼有没有,老子不知道。飞将军今晚肯定是有的。”程法章被任是非训斥了一顿,大是没趣,听他说得肯定,要讨好他,道:“请问大人,何以今晚飞贼会在此处出现?小人愚鲁,还请大人明示。”他这一问,正是各人心中所想,全神贯注,静聆任是非高见。

任是非大是得意,道:“程师爷。”程法章道:“小的在。”任是非道:“失踪的几位姑娘叫什么名字?”程法章心道:“你不是知道了?”道:“叫周红冰,孙清清,高锦玉。”他话音刚落,朴天正双掌一拍,道:“对,冰清玉洁,今晚飞贼必在此处。”众人听他这么一说,才明白采花贼采花是以冰清玉洁四字为顺序,均赞任是非聪明。

杜月洁于任是非大有恶感,明知他说得有理,存心要气他一气,嘴一撇,道:“胡吹牛皮,你都算得准?哼,本姑娘才不相信呢。”

她居然不相信自己,那还了得,任是非气不打一处来,七窃生烟,暴跳如雷,跳脚大骂,道:“你这臭娘皮,小娘皮,死娘皮,尽敢不相信老子的话。老子任是非,什么时候料事不准,办事有误,你倒说说?”盛怒之下,也不管朴天正面子上好不好,骂个不停。

程法章惊道:“大人就是任少……大人。”本想称他任少侠,但想到他是宣旨大人,忙改口称大人,总算改口得快,没出乱子。

任是非怒气勃勃,拍拍胸脯,道:“老子就是任是非,货真价实,如假包换。”杜月洁有些不信,了朴天正一眼,见朴天正微微点头,知他所言不虚,施礼道:“任少侠,都是小女子的不是,小女子给你赔不是了。”任是非见她给自己赔不是,自己大占上风,怒气消了三分。杜月洁道:“小女子听人说任少侠顽皮异常,果是不假,真的蛮横不讲理。咯咯。”任是非听她说话如珠落玉盘,清脆悦耳,再听得她娇笑,哪里还有气,哈哈一笑,道:“姊姊,小弟胡闹,让你取笑了。”

任是非大名早已传遍天下,知者甚多,杜宏山早就有所耳闻,不意今日见到,惊喜万分,道:“小人不知少侠光降,多有失礼,还请少侠不要见怪。”

任是非道:“小弟和这几位大哥到弘农郡来,就是为了这几个蟊贼。”程法章和杜宏山道:“能得任少侠和各位光降,区区蟊贼,自是手到擒来。”任是非道:“此事甚是机密,不可泄露,以免打草惊蛇。”程杜二人连声称是。

任是非道:“朴大哥,今晚飞将军到此,不知朴大哥有何妙计?”朴天正道:“小兄愚鲁,还请兄弟指示机宜。”任是非道:“计较倒是有一个,就怕朴大哥不肯为。”朴天正道:“兄弟尽管吩咐,只要能为民除害,小兄就是粉身碎骨,也是心甘情愿。”了杜月洁一眼,心道:“当然还有你。”杜月洁了他一眼,知他心意,满是感激。

任是非道:“既如此,我们就回去。明天天亮之前,盗贼飞贼悉数落。杜员外,你和洁姊姊初更时分,在此相候,我们会再来。”杜宏山道:“是,是,小的一定遵命。”任是非携了众人,出了杜月洁的闺房。惜别时,朴天正和月洁均有不舍之意。

众人来到客厅,杜宏山极力挽留,任是非执意要去,杜宏山挽留再三不得,只得作罢。把一行人送出大门,直到一行人离去,不见身影,才回到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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