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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春天的风夏天的雨(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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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晓军故作惊讶地大声说道:“你不说话……难道说他们找来的妞长得丑,把咱们的东子哥吓着了?”

欧阳东赶紧制止住他。这种事情能这样大张旗鼓地拿出来譬说吗?这栋楼里虽然平时只有寥寥几个人,但是还有三个小年轻。当值队医和值班教练就住在楼下哩,人多嘴杂,稍不留神事情就会传扬得面目全非?

丁晓军倒是满不在乎,斜着眼瞅着欧阳东,说:“这层楼就咱们俩,那两家伙还在医疗室里哩,咱们说话没人能听见。况且就是听见了又怎么样,他们几个都是有家有口的,回到家自然有人给暖被窝,就我们俩命苦。两个单身汉。至于那三个小家伙――你当那仨小兔崽子是吃草长大地?”

?他这样一说。欧阳东倒真不知该说什么了,他总不能端起球队老大的架子让丁晓军闭嘴滚蛋?

。半晌。丁晓军又没头没脑地问道:“余嘉亮想要你怎么帮他?是在袁指导面前说好话哩,还是让你在比赛时别让老周顺溜?”他望着目瞪口呆的欧阳东笑道,“就算你和他关系再好,他也不可能请你吃顿饭就下那么重的注吧?好家伙,一口气招来五个高价货,这家伙要没点小算盘我马上去买块豆腐来撞死!――你是不是准备拾掇小余?”他太熟悉东子的性格了,这种事情落到他手里一准没个好,不然他也不会义无返顾地离开重庆展?

欧阳东唆着嘴唇思量了一会,才摇了摇头:“我没打算这样做。我想他自己能醒悟过来,待他想通了他自己都会为这主意害臊的。他还说想换个俱乐部,我已经答应他,帮他想点办法。”

丁晓军盯着他看了好半天,扑哧一声笑了,说道:“余嘉亮这小子好福气,找了你这么个大哥!换个球队他就等着把板凳坐穿吧……只是你准备把他弄到哪里去祸害人?”他皱起眉头,半晌才幽幽地说道,“你可得小心,别为了这个家伙而把自己搭进去,这年头能有个好名声不容易。”

欧阳东再一次哑口无言。

是啊,丁晓军说的话没错,依照眼下的光景,为了目地不择手段地余嘉亮去哪家俱乐部都是一个祸害。他沉默了良久才叹息着说道:“但是他在陶然踢不上球也不是事啊。少挣钱不说。不能参加比赛就很难有突破,竞技状态也很难有保证,还不如换个环境试试――兴许就能搞出点名堂。”不管怎么说,他心里还对余嘉亮抱着一些希望。他停了停,又说道,“你也替我打问打问哪家俱乐部下赛季要人的。帮着说说。”

“不用打听,哪家俱乐部都缺人。但这得看是什么人。要是你自己转会,估计上赶着抱钱来莆阳的没有十家也有八家,要是别人……”瞧着欧阳东的脸色不那么好看,丁晓军也不好再这话说下去。他正色地点点头,算是应承了这事:“好吧,我会帮你留心的,要是有消息我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你。”但是他还是觉得不放心。“东子,你也得敲打敲打他,你得让他明白踢不踢主力不要紧,走正道才是关键!”

丁晓军说这话时一脸少有地郑重严肃神色。

欧阳东把杂志合拢压在膝盖上没吭声,盯着墙边矮柜上那几幅照片怔怔地出神。照片并不多,有陶然队的合影也有重庆展望地合影,还有一张是他今年转会回莆阳时拿着陶然队服时照的,最醒目地位置放着一个很精致的木质镜框。镜框里那张照片上是一群穿着白色运动衫的人,高矮胖瘦一应俱全――那是七色草球队的全家福,前排左起第三个就是脑袋剃得溜青的前锋刘源,满是油光的圆脸笑得俩眼眯成一条缝,第二排末尾一个穿着皱巴巴短袖衬衣扎着不伦不类红领带地黑瘦中年人便是球队地教练兼领队叶强……

“为什么会是这样呢?”欧阳东问。这既象是自言自语,又象是在问丁晓军。

丁晓军一哂说道:“钱烧得!都是钱烧得!”

欧阳东抬起眼来望着自己的朋友。

“余嘉亮踢上主力一年能挣多少。他现在能拿几个?你一算这个帐就知道他为什么要盯着主力位置了。来回相差百十来万,他能不寻思点门道吗?埋头苦练洒汗水是多累人地事啊,未必能引起主教练的注意不不定还会让那些偷激an耍猾的队友不待见,与其这样,真还不如找门路说人情哩,既快捷还安全,即便成不了事,也能落得到‘懂事’的评价。我敢保证,你绝对不是他第一个找上的人。只是他在那些比你还能说得上话的人面前碰了钉子。只好把香烧到你门前。你也肯定不是他最后要找地人,或许他还有别的办法哩!明的不行就来暗的。弯的不行就来直的,只要能踢上球挣下钱,谁知道他能有什么不敢干地?!”

欧阳东心里不禁打了个突。丁晓军这话分明是在暗示和警告他,余嘉亮说不定会狗急跳墙……

但是这一切又是因为什么发生的?难道说在这之前那个有上进心能吃苦的余嘉亮就平白无故消失了?他清楚地记得,就在两个月前,余嘉亮还时常在他这里谈论别家球队的防守套路,探讨自己的进攻线路,那时余嘉亮也和自己一样,吃住都在基地里,也很少有外出过夜的事情……

丁晓军笑起来,瞅了欧阳东好几眼才套上了一句时下挺常见的广告词:“‘环境在变,余嘉亮也在变’。那时他还是主力哩,他怎么知道才歇了两周主力位置就被人抢了?从主力沦为替补,他心里能舒坦?能接受这个现实?何况还有那收入上的巨大反差。他不变才真是见鬼哩!”他昂着头停顿了一下,又说道,“职业联赛第二年我们上昆明海埂集训,俱乐部刚刚给我们涨了工资提了待遇,人人都憋了一股子劲,要在来年联赛里好好为俱乐部争个脸,可一上高原,再遇见别的俱乐部的球员一打问,人家也涨了工资也提了待遇,我们队上给地那点在别人那里就是毛毛雨,几个带头大哥当时就火了,领着头罢训罢练,逼着俱乐部出血――为什么和俱乐部翻脸?不就是为了每月能多拿千把块钱吗?可这点钱放在现在又算什么!时代变了,人们地要求也不一样了。职业联赛第一年辽宁夺冠花了六百万,可去年上海红太阳夺冠赔进去八千万,传说今年重庆展望就准备投进一个亿,只为了能捧上一回联赛冠军的奖杯!――这也是环境在变!环境变了,什么都变了……”

欧阳东怅然地叹息一声。是啊,什么都变了,四年前他来陶然时,每月地收入不过七八千,可现在哩,光他从重庆展望转会到莆阳陶然,作为经纪人的叶强就从这桩交易中拿到一百八十万的中介费。

钱,这个既俗气又无法摆拖的敏感字眼正在取代许多联赛赖以生存的基本条件,在它那几乎是无往不利的攻势下,技战术水平便显得不那么重要了,某些俱乐部在非关键场次的比赛里甚至是以队员孝敬费的多寡来决定非关键位置的出场队员的名单;比赛场面是否对得起观众的门票钱也不重要了,保平争胜成为了许多球队的座右铭;尤其是每个赛季都会上演的残酷的保级大战,它几乎变成了一个庞大的系统工程,这个赛季一家南方俱乐部甚至不惜高薪挖来一个刚刚因为经济原因被解职的总经理,原因无他,只是因为这个总经理在圈子里有着“善于做别人无法做的工作”的美名……

自己也会变吗?

欧阳东不禁扪心自问。

他不知道答案。

他唯一能够回答的,就是他现在还没有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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