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这个恶人望着毁灭自己的少年,竟然难得地说了两个字:
“谢谢……”
惨叫声断绝,那具扭曲的身体,渐渐僵直。一代权倾朝野的一品侯爵,终于魂归九泉,踏上了那一条通向黄泉的不归之路。
什么成败,什么功名,什么光芒万丈,什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什么千秋万代。
最后,不过是一具不成人形的血色躯壳,仍留在这世上,任世人嘲讽。
徐重云站了起来,慢慢走到近前,仔细打量着郎长风。
许久之后,他长叹一声,一挥手,道道疾风起,卷动着空中的云雾,使云雾凝聚而成水珠,水珠再汇聚成了细流,冲刷着郎长风的面容。
许久之后,终于将他的脸洗净。
仔细打量着这张已然没了表情的脸,风宇觉得郎长风真可算得上是个英俊人物。
但又能如何?
空中有一道风,那风里夹着一道锐利的爪劲,如巨虎之爪,一掠之后,便将郎长风的人头自颈上斩了下来。
风起,吹动他的头飞腾向天,再落入了徐重云的手中。
“八王见到这颗头,脸上的表情一定会很好看。”徐重云笑着说,“只可惜我肯定看不到。”
他手一转,一道光将那头包围,转眼不见。
自是收入了他自己随身的纳器之中。
至于那无头的尸体,他看也不看一眼。
“不打算替他收尸?”风宇问。
“他一生害死无数忠良,无数无辜百姓,又有谁曾为他们收尸?”徐重云反问。
“那你刚才还让我解除他的痛苦。”风宇撇嘴。
“那是因为他还活着,还能感应到痛苦。”徐重云说。
“他既然已经死了,什么也感受不到,我自然没有必要善心泛滥到这种地步。”他说。
“善者也会痛打落水狗,但那咬人的疯狗将死之时,善者难免会动善念。”他说。“便如你方才,虽然嘴上说这是他应得的,但最后,不还是一剑送他上了路?”
“那是他叫得太难听。”风宇皱眉。
“那只是借口。”徐重云说。“你我皆有善心,有善心之人,便不忍见他人受苦,哪怕他是极恶之人。所以惟有暴君,才喜欢将人千刀万剐。而坚者,就算对方错有天大,也不过一刀斩之。”
“道理上我说不过你。”风宇笑了。“不过你这洒脱劲儿我很喜欢。”
“走吧。”徐重云摆了摆手,“我们的时间也很紧张。”
“那么,就此别过吧。”风宇笑着抱拳。
“风少侠,你不与我们同回帝都?”精武十段者走过来,一脸茫然。
大功将成,大业将奠定基础,正是享受胜利果实的时候,风宇想要做什么?竟然要与众人分离?
“我是江湖人,不习惯参与朝堂中的事。”风宇说。“我这次出来,本来是要去白云阁的秘境玩一玩,但中间出了许多事,最后才跑到这里来杀了郎长风。帝都的事有你们在,自然不用我多操闲心。我还是上白云山吧。”
“那你自己多加小心。”徐重云点头,指了指他的腿。“这里应该没事吧?”
“小事一桩,劳侯爷操心了。”风宇嘿嘿地笑。
没有太多的话,两人相视而笑,拱手分别。
侯府诸人亦上前,一一与风宇告别,眼中均有不舍之色。
人生苦短,相逢时短,别离却长。命运交汇之中,有相聚,而各自人生路上,又不断有分离。
好在有缘之人,终还会走到一起。
离开了众人,风宇只身而去,来到峰下之时,忍不住回头向着这云雾缠绕的山峰,再看了一眼。
那里,躺着许多强者,其中带有绝顶高手,圣武境的人上人。
他们曾经显赫一时,如今?
不过是野兽的食物罢了。
风宇心中隐有感慨,惆怅而行,吃药疗伤。几天后,断骨完全愈合,伤势完全恢复,心情立时变得大好,也没什么感慨和惆怅了。
自己琢磨了一下,才明白原来自己先前并非是感悟了什么人生真谛,对生命有了更多了不得的体会,就是因为腿脚不方便闹心而已。
郎长风已死,一时间再无棘手之事,至于白云阁秘境,他也不是很上心,于是走走停停,一路游山玩水,好不惬意。
如此走了一个多月,仍未到白云山。这日来到一座城中,在酒楼里正用餐,却听到邻桌有人低声聊天,聊的竟然是帝都之事。
“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谁能想到,一代权倾朝野的侯爷,就这么死了?”
“这一下,八王的损失可大了!”
“岂止是损失大!幽云侯是八王在军方主要的倚仗,他一死,许多旧部都散了,八王已经完全被十三王压制了。”
“这十三王也真是个人物,这么多年不显山不露水,这一出手就是狠招啊!我听说,他已经连兵部也掌握住了?”
“这是自然。不过皇家子弟,有几个是易与之辈?你看四王,之前不也是一副斗不过八王干脆认命的模样?可现在,却趁着八王和十三王相斗,自己拣了个大便宜。”
风宇心中一动,竖起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