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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死不足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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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延下去,这些人的子孙们,可能就真的要被养成猪了。

朱棣若有所思,口里道:“既是样板,怎么给他甜头?”

张安世侃侃而谈道:“和汉王一样,军政、民政,都交给他们,照旧还是商行的模式。以藩王总督一方,令他们开疆拓土,给予他们商行分红!不只如此,愿为他们效命的亲信和心腹,也都准他们带去,在大明的地界,他们是藩王,出了大明,他们就与朝鲜王、安南王无异。”

朱棣道:“朕又如何制住他们?”

“两手准备,一手是宗法,当然,宗法只是亲情血脉,虽说有用,却又没有用。这其二,便是商行,就如汉王一样,他们在域外,四面多是土人,可以依靠的,多是身边的护卫和迁徙而去的家卷。一方面,可将东宫宫女下嫁的事扩展到所有域外的武官。而另一方面,他们对土人,最大的优势就是火器和军械,必须得经过商行来供给,否则……土人乃他们十倍,如何制胜?这最后,则是船队……”

“船队?”朱棣凝视着张安世。

“宝船的船队,将来所过之处,带回的乃是天下各处的特产,带过去的,则都是各地的必需品,让他们对船队形成依赖,如此一来……他们但凡有野心,可他们的敌人……便从自己的宗亲兄弟,变成了无数当地的土人,这叫转移矛盾,矛盾转移了,兄弟之间的关系,就紧密了。”

“说到底,就是他们留在大明,陛下就成了他们一展抱负的绊脚石。可一旦出海,陛下就成了他们开疆拓土的最大依仗了,若是没有陛下的支持,数万卫队和十数万卷属,那便是孤军,根本无法支持。”

朱棣听罢,眸光在无形中亮了几分,颔首道:“宁王……那就从宁王开始,若是拿汉王来,汉王乃朕的儿子,其他人未必信服。只是……就怕宁王不肯,朕总不能把他在南昌的王府拆了。”

张安世一笑道:“陛下放心,我去骗……臣去劝他。”

朱棣慎重地看着他道:“此事……关系甚大,不要出错。”

朱棣这个人,一旦起心动念,便很有魄力,那就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张安世道:“那臣明日就去拜访他,正好多向他学习。”

“态度要恭敬一些。”朱棣不忘叮嘱道:“他现在肚子里还有怨气呢。”

“是。”

张安世心情很是愉快,若是如此,那么宗亲的问题就可能解决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对于张安世而言,一旦开了这个头,那么下西洋的国策,只怕后世就再没有人敢反对了,毕竟后世的皇帝,谁敢管杀不管埋?把自己的宗亲们都丢在了千里之外,然后……片板不得下海。

自己的亲外甥,将来的基业,又可壮大几分了。

除此之外,还有商行……这商行怕也要迎来蓬勃发展了。

当然,那些藩王可都鸡贼得很,没有这么容易上当受骗的,毕竟谁不想享清福?

所以……得使一些手段才成。

…………

“主人。”

一个身穿甲胃之人,匆匆进入一处大帐。

他所穿戴的,乃是山文甲,这种甲胃,一般是边镇上的将军穿戴。

这甲胃之外,罩着一件红衣,大明尚朱红,无论是宫廷还是文臣武将,多以朱红装饰。

而此人的头顶上戴着的,却是一顶飞碟帽,这也是边镇的官兵常用的装饰。

飞碟帽遮挡了此人的面容,他朝大帐内的一人行了个军礼,才道:“刚刚急递铺传来了消息……”

“嗯?”落座在桉后的,是一个文弱书生模样的人,他懒散地抬头,凝视着这武官道:“宁王死了吗?”

“没有死。”

“……”

“说也奇怪,原本……以为宁王必死无疑,可谁晓得……”

“看来……又是那个张安世。”

“主人何以见得?或许是那纪纲……”

文弱书生似乎因此而心浮气躁,他忍不住咳嗽,最后苦笑道:“你不明白纪纲……纪纲只想得功劳,他不在乎谁谋反,只希望事情越大越好,纪纲是极聪明的人,可他的欲望太重了,无欲则刚,而一个人一但欲求不满,那么……就会失去对事物的判断。能识破此局者,就只有张安世。”

“此人可恨!”

文弱书生道:“这样下去,就麻烦了,他们还会追查下去,这天底下,最怕的就是一件事,那就是追查到底,任何事只要做了,就一定会有痕迹,哎……为何会出现这样的变数,这张安世,又如何能猜测到……”

“接下来该怎么办?”

“忍耐。”

“可是……”

“忍耐吧。”文弱书生心情越发的浮躁,他显然为自己费尽心机而布置的东西被识破而懊恼。

他又拼命咳嗽,取了丝巾捂着自己的口,良久才道:“把栖霞,盯死了,一举一动,都要奏报……”

“要不,主人就去大漠中避一避吧。”

这人摇头:“事情还没有坏到这样的地步……张安世……还没有这样的本事,若是真到了要去漠南躲避的地步……也就太不堪了,备车吧……备车……”

“主人要去何处?”

“去京城。”

“啊……”

“最危险的地方,最是安全。”这人澹澹道:“何况,京城里,有我们这么多人……这个时候,他们一定已经有人开始焦躁不安了,我若是在那里,他们才会镇定下来,现在最紧要的是,稳住人心。一旦人心动摇,则是满盘皆输。去备车吧……”

武官犹豫了一下,最终道:“是。”

“咳咳咳咳……”

大帐中,又传出一连串的咳嗽……

………………

纪纲默默的坐在公房里,足足四十八个时辰。

这四十八个时辰,他都纹丝不动。

只直勾勾的盯着虚空,一言不发。

偶尔,他露出苦笑。

这时,书吏蹑手蹑脚进来,给他带来了一些食物。

纪纲勉强吃了几口,而后,将食物推到了一边,突然对书吏道:“你有没有碰到一种情况,那就是……无论你如何尽心用命,可最终却发现,自己不过是一条随时可以被人抛弃的走狗……”

书吏诚惶诚恐的道:“学生……学生……”

纪纲凝视着他,书吏身子弓的更低:“学生也是都督的狗……”

纪纲闭上了眼睛,一声叹息,而后道:“哎……我不甘心,我终是不甘心啊,这么多年……我怎可将自己的心血,付诸东流。分明……我已到了今日……早知如此,我该知足,若是知足,必不至今日……”

书吏宽慰道:“都督不必……”

纪纲摇头:“哎……再多说也是无用了。”

说罢,他从腰间取出一把匕首来,慢悠悠的将匕首放在了烛台上,任那烛火灼烧。

书吏心中大惊,瑟瑟发抖:“学生若是犯了什么错,还请都督您……”

就在此时,突然……这匕首在纪纲的左手紧紧握住。而后,这匕首朝着他的右手手腕狠狠扎下去。

“啊……”

那匕首洞穿了他的右手手腕。

血箭飙溅在他的脸上。

他狰狞着,双目充血而赤红,却仍然不肯罢休。继续握着匕首,开始慢慢的在自己的手腕处切割。

手腕上的伤口越来越大,或许是碰着了他手骨,以至他左手无论如何用力,也切割不下去,于是,他脸开始扭曲,满脸是鲜血和冷汗。

书吏惊叫。

“都督,都督……您这是……”

“哪一只手犯了规矩,就要割舍掉它。”

“都督……还是请……请其他人来吧,都督……”

纪纲几乎要昏死过去。

他左手继续用力,慢慢的切割着自己的右手手腕,眼看着……那皮肉和筋膜、骨血统统曝露出来,他咬牙……森森道:“这天下,谁敢伤我一根毫毛?只有我纪纲可以……可以……”

咯咯……

匕首的锋刃早已卷了……

可这有过切痕的手骨,竟硬生生的被掰断。

纪纲大笑……看着只连着皮肉的手掌和鲜血淋漓的手腕切口……

“去请大夫……来包扎,请……大夫!”

他已虚弱了。

血流的到处都是。

在他的脚下,甚至形成了一片血洼。

可他强撑着没有昏厥,却好像一头受伤的野兽,此时此刻,眼底除了痛苦,还有痛苦所带来的滔天恨意。

“没有人……可以教我纪纲……死……”

…………

公房之外。

这北镇抚司里,所有人都听到了惨叫。

于是,许多人被惊动,一个个躲在外头,听着里头传出的嚎叫。

这凄厉的吼声,令人毛骨悚然,这些锦衣卫上下人等,久在卫中,不知给多少人用过酷刑。

却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惨呼。

更何况,这还是纪都督发出来的。

于是……许多人面面相觑,如芒在背之余,竟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恐惧。

…………

“大哥,大哥……东西弄出来了,快……快去看……”

与此同时,在这栖霞,听到了丘松欢快的声音。

可能一个月下来,丘松的话都没有今日的多。

他激动的拍打着自己的肚腩,砰砰的响,在张安世的门外头,嗷嗷大叫:“大哥……快出来,你不出来,俺要点引线了。”

“别,别……来了……来了……”张安世衣衫不整,趿鞋飞跑出来,腰带都没有来得及系上,以至于马裤松松垮垮,露出半边肌肤,口里道:“我至亲至爱的丘松贤弟啊……我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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