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定南王说不上是欣慰多些,还是其它情绪更多些。
这个孩子,太过执拗,却也太过懂事,纵然说来矛盾,却的确如此。
他的阿渊,懂事的根本不像个孩子。
那样大的一件事情,如今问也不问他一句,仿佛一切都已了然于心,也不需要质问他为何瞒着,没有赌气,没有不平,没有埋怨,甚至也没有一个孩子该有的失落。
“父亲……您喝口茶消消气……”
吴景明亲手换了一盏温热的茶水捧到定南王面前。
定南王并不理会。
吴世子只得继续捧着,并低声劝道:“阿渊到底年纪还小……”
定南王却从书案后起身,道:“我看他比你更像个大人。”
吴世子听得愣了愣。
父亲这语气……怎好像并没有生阿渊的气,反倒……很欣赏?
比他更像个大人……
须知他已经如此叫父亲满意了,阿渊比他还像大人,父亲这不是夸赞又是什么?
父亲没生气。
或者说,更多的是认可……
吴景明微微松了口气,这才接话道:“阿渊是您亲自教出来的,有些地方又颇像长姐……自然不是儿子这胡乱生长之人能比的。”
他幼时没有阿渊这般荣幸被父亲亲自教养,因此他偶尔在想,阿渊之所以待父亲只有敬而没有怕,或许正是因为离父亲更近,比他更懂父亲一些?
定南王来到了窗前,抬手推开了一扇窗。
吴景明跟过来,低声说着:“父亲……儿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他这个当爹的方才夸阿渊,也不会是无缘无故地夸——
“那便不讲。”定南王看着窗外一丛修竹,懒得理会儿子的聒噪。
“……”吴景明干笑一声,“儿子仔细想了想,觉得还是当讲的……”
“父亲自是永远不会有错的……”吴世子字字句句间透着求生的欲望,所言亦皆是在边缘试探:“而阿渊虽有些冒进,却也未必就都是不可取的,年轻人的想法,有时细细琢磨琢磨……倒也有些独到之处……”
定南王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永远不会有错……
这世上,谁人敢说自己永远不会有错?
……
细雨如丝,打湿了初露于天地之间的秋意。
雪声茶楼中,半支开的窗内,刚坐下没半刻钟的许明意手中捧着吴恙递来的热茶,闻言颇吃了一惊。
虽脱口而出,尚不忘压低声音:“王爷……来京城了?”
这位王爷,自然是定南王吴竣。
“嗯,昨日刚到。”
“……是要抓你回宁阳?”许明意认真打量着少年,见他眼底隐隐有些疲色,便问:“被骂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