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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画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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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一眨眼的功夫,雷光消散,旋仒庞大的身躯已不见了踪影。

霎那间,天上氤氲的雷光隐没在云幕中了,狂风止歇,重重覆压的浓厚黑云如被什么驱赶着向四周散开,随着第一缕射透云层的光芒,白昼再复。

李长安半倚在墙边,脸色煞白,眉毛都焦了一半,他吐出一口鲜血,只觉内脏涌起一股燥热,喘了口气,喉间发出的是沙哑如拉风箱般的声音。

只是被狂雷余威影响,

一个水囊忽的被递到他面前,李长安一把接过,咕哝咕哝便痛饮起来,凉丝丝的津液让他五脏的燥热平复。

不过紧接着又有一股热流升起,并非燥热,而是热烘烘的酒劲,李长安砸了下嘴,这才尝出了酒味,大笑了一声“好酒”。

“好酒也要有命喝呢。”递来酒袋的是越小玉,责怪的神色后隐藏着担忧。

“不管怎么说,我还活的好好的。”李长安笑了笑,手却紧紧握着刀柄,余光盯着那天雷劈出的空洞。

“洪玄蒙定然死了。”走来的穆藏锋淡淡道:“万象境无法接下这道雷,除非他有龙气补充,但他没有。”

“哟呵,恭喜师弟大仇得报啊。”紧随着穆藏锋的是姬璇,她走近单手把李长安肩膀按在墙上,皮笑肉不笑,咬牙切齿道:“有什么事不能商量,非要一意孤行?”

“我若说了,你们会让我以身犯险?”李长安问道。

姬璇怔了一下,“当然不会,不过服雷炁法我曾施展过,比你用的熟……”

“我也不会。”李长安摇摇头,推开姬璇,向那雷劈出都空洞走去。

甲板还没凉透,不过也只是有些发烫,他来到空洞边,便见到了下面波澜微微的水底——此船被那一雷击穿了。

至于洪玄蒙,也没从密室中逃脱。

李长安到此时心里一松,杀一个洪玄蒙,当真是费尽了千辛万苦,将他引入密室不说,引雷之时还险些让自己受了重伤。

说到底还是实力差距的缘故,他虽能杀了一个洪玄蒙,但几乎绝无可能再杀下一个洪玄蒙,先不提引雷须得特定的时日,再说洪玄蒙若不是被困在密室中不能动弹,只能像靶子一样被雷打,若是在外面,无论是躲开天雷,亦或是直接擒杀李长安,洪玄蒙都不会受半点伤。

这才分神看向天空,只见旋仒没了踪影,便喃喃道:“他败了?”

原来强大如这黑蛟,在天威之下,也是脆弱如斯。

在这时,水面忽的出现一道漩涡,如龙吸水一般,缓缓升起,漩涡上有一人,一身白衣,头生玉角,面貌温和。

虽然旋仒气质与此前截然不同,但李长安仍认出了他的面貌。

旋仒被水柱托着,来到半空,对船顶的吴子道拱了拱手,嘴巴动了动,似是说了些什么,但没发出声音。

吴子道恍然点点头,显然只有他听到了。

随即,水柱下落,旋仒没入水中,消失不见。

李长安看了看船顶,心中一动,拔身便走,对其余人说道:“我去去就来。”

来到船顶后,吴子道尚未离去。

李长安走近抱拳道:“多谢近日教导,我要下船了,日后有缘再见。”

吴子道微笑道:“正巧,百年之约已赴,我也要走了。”

“要去何处?若顺路可以同行。”李长安道。

“去何处?去去处。”吴子道叹了一声:“我要去的地方,你可去不得。你在这船上见到我,其实我并非在此船上。”

“好罢。”李长安没听懂吴子道说的,但也没有追问,转开话头:“那条黑蛟渡劫成功了?按约定,他应当向你吐露为何时常救下人族的原因了。”

“渡劫成功……”吴子道呵呵一笑,“成与未成,谁又说的准,他借天雷化解了体内煞气,步入神墟境,但也因此被化去了七情六欲。”

李长安道:“太上道便是追求忘情,怎么在前辈口中,被化去七情六欲反倒是不好了?”他心想,黄蔻的死,可不就因为痴情到了自欺欺人的地步了么。

“方才旋仒告诉我他救人的原因……”吴子道感慨道:“原来他成妖之前乃是一条青鱼,被渔网捕捞,又被一渔娘所救,他灵智早开,便与渔娘相伴许久。他成妖后,更是对她百般护持。后来他机缘吞得虎蛟内丹,修行几年,便有了化形之机,他便向她讨了口封……”

所谓讨口封,是指差临门一脚就能化形的妖怪,找上人族,做出人的举动,只要对方说出一句:“像人”,便是讨得了口封。人是万灵之长,身体与天地隐隐契合,这口封便能让妖怪成功化形。

“但旋仒不知,授口封便要承业力,修行人授出口封还能承担业力,那渔娘一凡人,怎能担负得了?他讨得口封后修行四十九天,化形那日,他邀渔娘来看他,还与她定下约定,若他化形,便与她结发为侣,结果化形时他神智混沌,不慎搅起风浪,待他苏醒之时,那渔娘已死在风浪中。”

吴子道感慨:“自此他立誓成为浮沧江水神,不再伤一人,有船被水妖袭击,他也会暗中相助,之所以如此……”

“便是七情六欲之故。”李长安接话。

吴子道点点头,“但他现在已化去煞气,也没了七情六欲喽。他成了真正的浮沧江水神,但那会救人的旋仒,也被最后那一道雷化去了。”

李长安喃喃道:“那最后一道雷叫什么。”

“焚情。”吴子道说出了那日未曾解释的最后一雷。

吴子道忽的淡淡道:“何人窥探,既然来了何不出来?”

话音刚落,上官轻候与金玉堂上到了船顶。

“见过画圣前辈。”上官轻候对吴子道施礼,目光又落在李长安身上,不由感慨道:“长安兄原来早就认得了画圣前辈。”他上船后将全部精力放在探查画圣下落上一无所获,却被李长安撞见了。

吴子道目光在上官轻候与金玉堂身上扫过,又落到上官轻候带来的那副画轴上:“来找我什么?”

“画圣前辈可记得十年前的事……”上官轻候展开画轴,恳切道:“家姊冒犯了前辈,但是出于无意,我上官家愿向前辈道歉,还请将家姊从画中放出。”

吴子道露出极感兴趣的神色:“十年前的什么事,说来听听?”模样倒像是不知道十年前的事。

上官轻候怔了怔,将上官幽昙刺杀官员,被吴子道封入画中的事说出。

“原来如此。”吴子道恍然,道:“此事我帮不了你们。”

“此画是出自于前辈之手,前辈何故推脱……”上官轻候压制着心中愤怒,不敢让吴子道生气,但还是不免焦急。

“此画既是出自我手,却也并非出自我手。”吴子道看着那幅莲花美人图,叹了一声。

“这……”上官轻候暗暗皱眉。

吴子道转头看向李长安:“长安小友,你我甚是有缘,但就此别过了。”

李长安听他语气竟似诀别,不由问道:“去何处?”

吴子道呵呵一笑,还是那句话:“去去处。”

他说着,身形竟倏忽一变,化作一张画卷,江风一卷,就向天上飘去,只留下一句叹息。

“我是谁……我非我,从来处来,到去处去……我……是我百年前留在江边,为赴约所作的一幅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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