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增让项梁稍安,对他表明态度:
“老夫西来前,代替楚王,与齐国达成了盟约。”
“楚国答应将临淄交给齐相彭越,由此联合齐楚之力,共灭胶东的黑夫旧部曹参、陈平!”
“还有,武信君有所不知,早在楚军经河东进入关中前,使郑昌、张良等在颍川光复韩国,有令偏将钟离昧率两万人,从三川、颍川南下,随时可进攻南阳!”
项梁拊掌:“如此甚妙,东南两路齐下,吾等则在关中配合匈奴拖住黑夫主力……”
范增却摇头:“武信君有所不知,但纵然有匈奴为盟,西河的楚魏赵联军,恐怕也难以再进一步。”
“为何?”
范增叹息道:“君可知春秋时,晋国中行偃伐秦乎?”
“昔日晋悼公为诸夏盟主,其元帅中行偃约合诸侯伐秦,得九国,车三千乘,兵容十万!然秦伯退守泾水,士大夫皆上阵备战,并无退让之意,而联军内部各怀异志,并不齐心。”
“于是中行偃下令:天亮鸡鸣,全军西进,各军都要拆掉土灶,填平水井,以便布阵。作战时,三军唯我马首是瞻!”
“然而,诸侯各怀异心,皆马首向东而返,中行偃难以制之,也只能撤军……”
说完旧事后,范增道:“眼下形势,与当年并无不同。”
“楚军五万人,驻大荔、临晋,背靠蒲坂渡口。”
“赵魏联军四万人,驻夏阳,背靠龙门渡口。”
“得知黑夫已取咸阳后,众人态度不一,魏相张耳与黑夫有仇,想联合匈奴,好让魏国取西河、上郡旧土。但赵国广武君李左车却扬言,宁可退兵,也不欲与匈奴结盟,欲使赵军返回河东,攻取太原。”
“而楚国这边,少将军则是又不与匈奴结盟,却又要继续渡洛水击黑夫……”
一时间,楚魏赵三方,竟有三种打算。
这还打个屁啊!
范增给项梁罗列了双方兵力:“黑夫兵不亚于联军,更收编了王离旧部,骊山之徒,加在一起,恐有二十万之众!”
“且黑夫素来善于攻心用计,若是他将楚国说成是与匈奴勾结入寇关中,欲屠秦人,掳其子女玉帛,则秦人必从之,为其输送粮秣,堵截我归路!”
“更何况,西河可不是决战的好地方,联军在西河耽搁了十余日,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这寥寥数城,比三川、颍川难打了十倍!为何?因秦人仇楚也,楚人初入秦地,没少大肆杀戮报复,西河人逃入川泽少梁山中,恨不得立刻驱逐吾等。”
“如今联军远离故土,兵马罢蔽,将士思乡。强弩之末不能穿缟,若一味在秦地与黑夫交战,彼辈人众而同仇敌忾,而我军人寡且心不一,各顾其后,如何御敌?恐怕等不到匈奴南下,便已败亡……”
项梁颔首:“那依范公之见,眼下该怎么办?”
范增道:“假意与黑夫和谈,暗地里则使三国撤兵,回到关东后。乘着黑夫北御匈奴之际,联军击其南阳,将南郡与关中截为两段,使其首尾不能应。若能如此,便可使策士鼓动黑夫分散在江东、巴蜀的将尉僚属,送上王号,以使之加入诸侯……如此,方能维持天下均势也。”
项梁道:“此计倒是不错,但我那侄儿执拗,如何肯与黑夫和谈?而黑夫,又岂会肯答应与联军和谈?”
“少将军那边,由老朽来说服,至于黑夫……”范增抚着胡须道:
“赵国客卿蒯彻昨日来寻我,出了一计,是唯一可行,能骗得黑夫和谈的办法,只是我方还缺筹码。并且,也少了一次让黑夫知道,联军不可小觑的胜利……”
项梁这下明白了:“籍儿昨日率军渡水去重泉,莫非是……”
说话间,外面忽然人声鼎沸,钟鸣阵阵,声音越来越清晰,那是无数马匹的嘶鸣,兵刃的叮当以及此起彼伏的欢呼:
“少将军得胜归来!“
范增与项梁对视一眼,二人连忙走出营帐,却见外面已变成了欢庆的海洋……
朔风吹起,旗帜飘扬,昨日离开的凤鸟旗又回来了,项籍骑乘一匹俊美的黑马,从浮桥上下来,缓缓步入营地,楚人士卒在他身后,高高举着斩来的头颅。
而项籍自己也手持长戟,上面戳着一颗面目惊恐的头颅,表情还凝结在被项籍斩落的那一刻。
“这人是……”
项梁一时惊诧,范增却捋须而笑。
“项氏的仇人,频阳王氏的新任家主,黑夫降服的麾下骑将,王翳!”
他目光放在队伍后,那有一个佝偻着一只手的面色苍白男子,以及十多名衣着华贵,却在楚人粗暴推攮下瑟瑟发抖的男男女女:
“还有秦始皇帝的公子公主们,以及……”
范增意味深长地说道:“胡亥的丞相,潜伏多年,助六国与黑夫亡秦的最大功臣,赵高!”
……
PS:抱歉今天只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