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州州治,西乡城下,方方正正的四个城门,已经被从金州境内追击过来的太平军,给用工事和防线围堵了个水泄不通。
“这就是新配发的铳器了?这真是个好东西啊。。”
正在营中巡哨的旅帅张东,颇感兴趣把玩着一支灰黑色铸铁的三眼铳,还用手指轻轻摩挲着锋利尖锐的锥棱。
“根本不用费力的上弦待射,只消这么一敲打便就炸出铅子和铁丸来,自有一番崩石穿木的本事;只消靠的近了,就算穿了甲子也被一打一个对眼的血窟窿没逃。更莫说不似箭矢那般可以拨打和闪避,以无可挡啊。。”
他可是亲眼看见那些占据了数量优势的金州叛军,在这些火器攒射面前是如何的不堪;只要是一轮放射开始,就狂呼乱叫着“贼军有妖法”“风中妖物吃人”“看不见的刀剑在伤人”之类的溃决散去。
“这东西可不是随便什么人上手就能用的啊。。须经往复的操练娴熟,不然弄错了步骤打不响要了命不说,玩意引燃药石爆裂无情,很容易就伤己伤人了。。况且也就十多步之内的接敌手段了,远不及弓弩。。”
却是与他相熟的投火旅帅李六七摇头道。
“此言差矣,此物可比弓弩轻便省事的多了;只要有人接着填装,打发起来也比弓弩弹射更快。而且既能远射杀伤又能近击肉搏,能锤能擂还有尖锥破甲;怎么就不见得好用了;再配上面合适牌子,就算是遇上弓弩队也不咻多少。。”
张东却是兴趣不减的连声感触道。
“只消让排头士卒用熟了排列而击,骤然打乱近接的敌阵再扑杀而入,自然就容易打开局面了。早年在南边对付山蛮子的时候,要是有这些好东西可用,怕是不晓得可以省上多少事,少折损多少儿郎了啊。。”
“好了好了,你也别眼长了。这次上头才给下配了四个团,一千多支的铳器和备件;都有编号可查的;我送你一两只赏玩和防身只要事后报备,可你要更多的铳器用,就得自个儿上文呈请了。。”
李六七有些无奈的提点到。
“那你就且借我一队铳手调用几天如何;自然不会是差遣作凶险之处,只是让我提前领会和熟稔一番,这协同铳器的战法和操行也好啊。。”
张东却是不死心的继续道。
“你倒是好盘算,却把军中将士当做什么了。。”
李六七却是不由反笑起来,他顿了顿又道。
“不过,你若是有这个心思的话,那待到这里事了;我就让麾下兄弟与你部暂合一处操演对战一番又如何。”
这时候远处的哨塔上再度传来急促鼓号和叫喊声:
“是城中开始突围了。。来得正好。。儿郎们披挂好了,都随我上前杀敌。。”
张东不由的脸色一变,对着左近的部下嘿然大喝道。
事实上从金州战败逃往而来的叛乱分子骨干,还有诸如那些豪姓大户的残余,都猬集在了这座不大不小只有三四万人口的中下等州城之中。
因此若是拿下了洋州,也意味着山南东道境内的大多数明面上和潜在反抗力量,就此失去了主心骨和猴急的推力,而消停了下来。
但是作为越过群山、谷道轻装追击的部队,他们虽然围困住了敌人,但也其实也面临着攻坚力量和后续准备不足的问题;更有着来自西面敌军后援的潜在威胁。
但是既然这些被困的残敌愿意主动突围出来,那自然是能够多杀伤一些,日后便就更加省事一些了。因此,仅仅半个时辰之后,身披连身铁鳞甲沾满血色的张东就已然捉刀持矛的,当先反身追杀在,那些突围不成的溃敌之中。
就在往复交替手起刀落、挺矛戳刺之间,一连六七个拼命招架或是奔逃不及的敌兵,被相继放倒在了他的追击之路上;然后在左近一片惊呼嘶吼和哭喊哀求声中,他忽然发现自己已经顺势冲到了城门下。
而残余的溃敌也拥堵在这处,正在奋力合拢的硕大钉铁城门前,相互践踏、推搡和攀附着想要将自己给挤进去;许多拉扯和推按在城门缝隙中的手臂,就像是密密麻麻的根须一样渗人。
他们是如此争先恐后的忘情推挤着想要进去,而根本将追混在其中的太平军士卒置若罔闻或是视若无物;这一刻面对如此堆簇人群的张东,就算是砍翻了好几个背对自己的敌兵,也是未能够推进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