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西洋人,身处大明是什么感觉?
没有任何感觉!
至少对于史密斯来说,现在他已经习惯了从四周投来的诧异的眼神,尽管他穿着大明的衣裳,可是相貌的迥异,却让他在这街头很是显眼。
“我是大明人!”
又一次,在沈阳城中,面对巡逻兵士的询问,史密斯用流利的大明官话回道。
“色目人?”
见过世面的士兵,盯着史密斯的时候,另一个兵卒的目光中已经流露出轻蔑之色,而一个军士模样的兵卒更是喝道。
“忘了规矩了吗?色目着猪皮靴,不许乘骑,若行中径,许平民打死勿论。这杂碎着的是什么靴?……”
不由分说,那军士指着史密斯脚下牛皮靴,正想要动手的时候,史密斯连忙解释道。
“我不是色目人,我不是色目人,我是归化人,我是归化人……”
秀才碰到兵,有理说不清。尽管史密斯言道着自己是归化人,可是对于这些在“夷狄,禽兽也,故孔子贱之”的思想熏陶下的兵卒来说,那里会理会他是什么归化人,在他们看来,鞑虏禽兽也,夷人亦是禽兽也。
“我是归化人,我是归化人……”
就在史密斯生怕自己被打死,惊恐高喊自己是“归化人”的时候,那边一名军官听到他的喊声,便走过来说问道。
“怎么回事?”
“回长官,我们抓到一个色目人,他不但穿牛皮靴,还走中道,按规矩可以直接打死……”
“什么规矩!”
军官直接训斥道。
“让你们上课,不是让你们抓住个人“打死勿论”,让为了让你们知道,何为鞑虏,知道什么是夷狄禽兽,人面兽心,色目,都什么年头,提那些老事,是为了让你们明白夷狄不可信的道理,宋之蒙元,明之满虏,皆是夷狄,还色目,就是色目,那眼睛也没色了,现在要打的是满虏,记住了吗?你是归化人?”
对士兵们一通训斥后,军官才看着史密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我,我是归化人,我是江淮银行的副经理……”
终于碰到一个讲理的,这会史密斯才算是松了口气。不过尽管松了口气的时候,他仍然注意到这名军官脸色上的勉强。
“长官,我是归化人!”
又一次,史密斯特意强调着自己的身份。
“我知道。”
军官点点头,先前他教训士兵的时候,并没有说完“夷狄禽兽,人面兽心”,不过只是半句,后面还有“反复无常,决不可信。”,不过,作为军官,他知道,在江北,确实有一些归化人。
所谓的“归化人”,不仅仅有像史密斯一样的西洋人,还有日本人、朝鲜人,他们都已经归化为大明人。但是鞑虏侵入中国的教训,仍然使得一些人在面对这些相貌与他们迥然不同的西洋人时,难免仍会感觉不适。
“你为什么来沈阳?”
见军官仍然用怀疑的眼神,盯着自己,史密斯立即解释道。
“我是来求见大王的,有事情与大王商量,我是江淮银行的副经理!”
虽然史密斯强调着他的身份,但是直到进入了淮王行辕,见到大王之后,他才长松一口气道。
“大王,在下觉得,这里真和江北不一样,如果不是有一名军官救了我,恐怕我真的会被打死,色目,色目是什么人?”
听着史密斯的抱怨,朱明忠笑着说道。
“史密斯,你要理解,这里是前线,军队需要进行爱国教育,在短短三百年间,我们两次被异族奴役,好了伤疤忘了痛,所以,适当的提醒是有必要的!但你放心,这种提醒,只局限于提醒,至于什么打死勿论,不过只是夸张的说法,国家自有法度在!”
略作解释之后,朱明忠又对史密斯说道。
“但是,这一切只是因为对鞑虏的仇恨,你要知道,在江北,我们对于所有人都是平等的,在江北的书院之中,有来自欧洲的老师,即便是犹太人也可以得到公平的对待,更何况是其它人?至于你,我的朋友,你可是大明人,有什么顾忌的?”
史密斯确实是大明人,他已经归化大明了。或许对的满清,朱明忠怀着刻骨的仇恨,但是他并不排斥向外学习,更推崇对外学习,在他看来,中国之所以领先于世,正在于那种主动学习的开放心态。满清之所以落后于世界,不是因为闭关锁国,而是因为他们的“意淫”,因为他们成日的把“天朝上国、地大物博”挂在嘴上,那种莫名的自信建立起来的优越感,让他们直接拒绝向先进事物学习。即便是在遭到西洋入侵的时候,仍然以“天朝上国”自居,视西洋科学为“奇淫巧技”。